香格里拉——骑马穿越雪山冰湖

在迪庆藏族自治州首府所在地——香格里拉，有一条去哈巴雪山观看黑湖的古道，我们或骑马，或徒步前行。沿路的高山植被、冰川雪水、灿烂星空会告诉你什么是真正的香格里拉。这是陆地上最古老、最美丽、最高的路。天知道为了翻越雪山我们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但是我赞同洛克说的：“不要让我碌碌无为地老死在工作间里，我宁可死在这条壮丽无比的朝圣路上。”

1626年春季的一天，在葡萄牙南部的小镇法鲁，传教士卡布莱尔在自己简朴的家中仔细地将家具盖上防尘罩布，轻轻地拉上所有的窗帘，走出了狭长的门廊，走向东方，他要跨越万水千山，寻找香格里拉；法国探险家约瑟夫·洛克从1922年到1949年，多次往来于云南香格里拉等地，他身穿藏装，精通纳西文和藏文，与当地贵族、头人、土司称兄道弟，他将这些故事写成《永不磨灭的风景香格里拉——百年前一个法国探险家的回忆》，在西方世界引起了巨大轰动。 

还有同样来自葡萄牙的传教士卡瑟拉，来自美国的藏学家洛佩兹，来自俄罗斯的探险家尼古拉·罗列赫……从17世纪20年代开始，一批批来自欧洲、南亚、中亚的人们，以传教、探险、游历等方式，像着了魔似的涌向云南香格里拉等地，寻找着梦中的归属地。而我也被这些精彩的故事所吸引，由他们牵引着我，踏上了这趟寻梦之旅。 

在云南省迪庆藏族自治州首府所在地——香格里拉，那里的峡谷蜿蜒壮阔，晶莹剔透的雪山上布满冰川湖泊，宽广的草甸如绿绒毯子一般柔软，金碧辉煌的喇嘛寺庙里晨钟暮鼓 , 余音绕梁，驿道、溜索和马帮遍布其中，多种民族和平地混居在一起，人与自然融洽相处。这里契合人们对于香格里拉的一切想象。

我第一次去香格里拉是在2018年的4月，那一次我们以康巴汉子白玛多吉先生创立的松赞精品酒店和松赞环线作为索引。那是一条以酒店为基础，在香格里拉地区开辟的一种特别的玩法 : 从松赞绿谷到松赞梅里，从松赞茨中到松赞奔子栏再到松赞塔城，我们住在寺庙里，住在雪山边，住在葡萄园，住在山谷边，以极其舒适的方式，感受着藏族的传统和文化。这次的旅行无疑让人终身难忘，可是在我心里始终有一个愿望—骑马走一次茶马古道。

茶马古道，作为地球上最高、最长且充满风险的商道，是最适合进行户外探险的旅行线路之一。据说20世纪30年代在云南生活过的法国探险家约瑟夫·洛克每次踏上征途的时候，都会带上各种史书典籍、天文观测设备以及美酒佳酿，将对美景的享受发挥得淋漓尽致。茶马古道加马帮冒险，想想都充满了浪漫色彩。我们也想带上漂亮的帐篷、地毯；精致的银制餐具、烛台；温暖的藏饰火炉、美味的牛羊肉，以骑马重走茶马古道的方式向古老的商队和伟大的探险家致敬。

5月中旬，我们的飞机抵达香格里拉，一出机场，就看到了我们这次行程的领队周振强，在他的安排下我们在古城中的藏式酒店桑珠别院小住一晚，以适应高海拔的地理环境。这里的海拔落差高达5254米，直接从低海拔地区空降到这里的人难免都会产生高原反应。你说你身强体壮、热爱运动？这些在平原上的优点到了这里只会给你帮倒忙。在香格里拉，吃饭、走路、说话都要慢条斯理，稍微飞奔几步就会因为缺氧而导致胸闷、头晕、气短。第一个晚上往往非常难熬，大脑因为缺氧而疼痛难忍，身心疲惫却又无法入睡。还好在第二天我的这种情况就得到了缓解。

清早起床，推开房门，发现之前还是艳阳天的香格里拉下起了小雨，抓紧时间吃了几口作为早餐的云南米线之后，我们收拾好行李驱车驶向哈巴雪山脚下的哈巴村。我们的司机扎西大叔是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壮实的藏族人，性格里透着一股子康巴汉子特有的豪爽和实在。扎西大叔虽然少言寡语但是自带导航，一路上山路崎岖，我们坐在后座上头晕目眩，但是扎西大叔却稳如泰山，如果正好路过的某个山坡上开满了高山杜鹃，他还会细心地提醒我们观看。

2个小时后，我们抵达了位于哈巴雪山西面山脚下的哈巴村。这是一个以纳西族为主的自然村落，云集着前来攀登哈巴雪山的登山客。哈巴雪山，主峰海拔5396米，四座小峰环立周围，山顶终年冰封雪冻，遍布着众多高山冰湖群。我们这次就是以骑马的形式从哈巴雪山北面的小峰出发，寻找美丽的冰湖——黑湖。 

我们在哈巴村的住处，是马帮里和马锅头的家。马帮主要由马锅头和赶马人组成。马锅头是马帮的首领，他是赶马人的雇主，直接领导马帮的运输活动。每次上路，马锅头和赶马人各司其职，该走就走，该停就停，井然有序。和马锅头的马帮里的马都是从附近村子里征集来的，赶马人也都是住在附近的纳西族小伙。我们去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和马锅头和马帮，听周振强领队说，因为山路崎岖，马帮的马匹有限，没有办法一次性把物资和我们一趟运送上山，所以和马锅头提前两天就带领着马帮把帐篷、食物等物资运送到了位于4000米左右的一个高山牧场上。我们就在和马锅头家稍作休整，明天一早骑马上山。

吃了和马锅头媳妇煮的酥油茶和炖的尼西鸡之后，我们感到心满意足。顶着圆鼓鼓的肚皮，我溜达到村里散步，发现这里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拥有几间干净敞亮的砖房，一个种满花朵的小院，有的院子里还养着几只肥嘟嘟的黑猪。有时偶遇一个本地的村民，他们会亲切地和你打招呼，问你从哪里来，是不是要去攀爬哈巴雪山。我遇见一个穿着传统纳西族服饰的老奶奶，她好像刚刚砍柴归来，背上背着一大捆干柴，看到我和她打招呼的时候露出羞怯的笑容，慌忙地躲开了。待我散步回到和马锅头的家，发现院子里点燃了一堆篝火，一群身着纳西族传统服饰的女人们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好不欢乐。我细细一看，其中舞姿最为曼妙的居然是刚刚我在路上偶遇的那位背着柴火的老奶奶呢！听着动人的歌声，望着跳动的火焰，我开始期待起明天的旅程。

清晨，我们顺利和马帮会师。马帮的马匹数量和赶马人数会根据每次去的客人的数量进行调整，这一次我们马帮共有12匹马，6个赶马人。一个人分配2匹马1个赶马人，骑1匹马，另1匹负责托运行李，赶马人负责牵马以及保护你的安全。赶马人承担着马帮的大部分杂活累活：每天早晚要生火做饭，早上上驮，下午下驮，要收、搭帐篷，晚上睡到半夜还要爬起来看看骡马有没有跑失。赶马人每天不管多苦多累，都要伺候好骡马，一日三餐，要先让骡马吃好，然后才轮到打发自己。

马帮多使用母马和公驴杂交所生的骡子作为运输工具，它们体格不大，性情温顺，负重能力强。虽然它们的爆发力与奔跑速度无法跟马匹相比，但它们的耐力却远在马及毛驴之上。马帮头骡的选择十分讲究，它体型高大健壮，反应灵敏，进藏经验丰富。马帮把头骡打扮得非常漂亮，它身披锦鞍铜蹬，脖悬响铃，尾系红丝绦。走在路上，马帮头骡的响铃声能传出很远。

看着马帮这数十匹马，我早已经在心里默默地定下了最喜欢的那匹。选定马匹之后，自然有负责照看这匹马的赶马人来为你牵马。为我赶马的师傅居然也姓和，问过之后才知道，纳西族以前没有姓氏，只有梅、禾、树、叶四个氏族，后贵族赐姓木，平民赐姓和。和师傅给我简单讲解了山地骑马的要领后，马帮就启程了。

因为之前在新疆的草原上骑过马，所以这次我也很有信心，但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平原上的策马扬鞭和在山地上的骑马完全不同。听赶马的和师傅介绍，这条路曾经是当地人赶马运送物资或者上山采摘菌子、药材的，因为道路崎岖难行，所以知道的人很少。马匹在前行的过程中，除了要不停地向上攀爬高山，还要躲避一路上的碎石、溪涧，有的道路甚至还不足1米宽，旁边就是陡坡峭壁，看一眼都把人吓得魂飞魄散。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完全信任自己的马了。

不到20分钟，我就完全学会了如何驾驭在高地上行走的马匹，终于可以腾出自己的视线好好享受一下沿路的风景。我们骑马穿过叶松、冷杉、杜鹃花组成的森林。

5月的哈巴雪山，正是高山杜鹃怒放的时候，有时一个转角就能看见一大片高山杜鹃花海。随着马背起起伏伏的颠簸，眼前的花海也似海浪般涌动起来。远处是连绵的雪山，近处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花海，耳边是马帮铃铛的清脆回响，累了就寻一处清澈的溪涧在旁边煮一壶热乎乎的酥油茶，好不惬意！一路同行的扎西大叔自豪地对我说：“怎么样？这里就是真正的香格里拉吧？这样的旅行才叫自由呢！”此刻我发现自己的手机已经全然失去了信号，也好，索性来一个与文明世界的完全脱节。

傍晚时分，我们的马帮在位于海拔4000米处的高山牧场露营。我们抵达时，帐篷已经搭好。远远望去，在森林中的一块空地上，3顶小的钟形帐篷环绕在一顶大的钟形帐篷周围。3顶小的钟形帐篷是我们晚上住宿的地方，可容纳2至4位客人，里面布置有垫子、藏式毯子、双人床、床单、床罩、烛台、取暖炉、镜子、洗脸盆、热水保温瓶和毛巾。大的钟形帐篷是餐厅，能容纳10位客人用餐。餐厅帐篷装饰有地毯、桌布、布餐巾、烛台、油灯和盘子，很是优雅。

夜晚来临，整个森林温度骤降，陷入一片漆黑的同时变得寂静无声。我们在帐篷里烧起取暖炉，点起蜡烛，煮上了藏式的铜火锅。牦牛肉、各种菌子、火腿青菜等应有尽有，最妙的还有从塔城特别带来的上等冰酒。吃着热乎乎的火锅，抿一口酸酸甜甜的好酒，聊着人生难得的际遇，酒足饭饱后从帐篷里出来望见漫天的繁星，远处我们的马儿在草地上悠闲地吃草，马铃铛在寒风的吹拂下叮当作响，这样的夜晚实在珍贵。 

在帐篷里踏踏实实得睡了一夜之后，我们准备骑马上山邂逅美丽的冰湖。在马队前进的过程中，我的赶马人和师傅还意外收获了一株珍贵的菌子。他开心地告诉我，哈巴雪山上隐藏着很多像虫草、贝母、珠子参、天麻、雪莲这样的名贵药材以及各种美味的菌子，当地人每到恰当的时令就会进山采摘，运气好的话，收获颇丰。

说话间，我们就抵达了海拔4700米左右的地方。再往上的山路因为天气的原因，冰雪还没有完全融化，悬岩披挂着冰瀑，积满白雪，马匹上去容易脚下打滑发生危险，所以马匹留在原地休息，我们徒步攀登上山。领队周振强在前方探路，我们小心翼翼地踩着他的脚印前进，生怕一不小心踩到积雪深厚的地方滑倒，最后终于在30分钟后抵达了黑湖。 

眼前的景色让人豁然开朗，赞叹不已。被众多雪峰环绕其中的黑湖幽深神秘，湖面还漂浮着未解冻的浮冰，凑近了看居然还能发现湖中极多的雪鱼。尽管湖边不时狂风暴雨，我们依然贪恋眼前的美景不肯离开。穿着羽绒服、登山鞋、防风外套，拿着登山杖还冻得瑟瑟发抖的我突然看见在山脚下休息的赶马师傅也爬了上来，眼见着他们穿着一个 T 恤和一个极薄的外套，嘴里还吆喝着：“好热啊，我们上来透口气。”我的心里也是默默地为他们竖起了大拇指。 

马帮每次踏上征程，就是一次生与死的体验之旅。茶马古道的艰险超乎寻常，然而沿途壮丽的自然景观却可以激发人潜在的勇气、力量和忍耐力，使人的灵魂得到升华。在这条道路上行走，通过马帮一步步看到的瑰丽风景，是实实在在烙印在我心底的福田妙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