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上和片山的马场虽是英式与西部两种不同的风格,但是真正共同打动我的,却是这两对普通的夫妇。丈夫协助妻子,或者妻子协助丈夫,在寒冷的北海道,过着艰辛但充满爱心与默契的牧场生活。夫妇两人操劳着共同的牧场,心里有对马的热爱,眼里有对彼此的敬意。这些普通人的故事,是北海道故事的一部分。 按图索骥 第一天是看马的环节。 一大早,我们就来到了札幌赛马场的马房。整齐的一排排小别墅外观整洁精致,看起来不亚于大学的学生宿舍,里面则是分割成等距空间的马房。每排别墅的端头写着牧场的名字,有的牧场还制作了巧妙构思的装置,如小雕塑、马造型的小花架等摆放在门口吸引人的注意。每排马房还配有平行等距的一排设施,如看守休息凉亭、洗马装置、马粪以及相关垃圾的存放桶等。 竹下先生是有名的钉蹄师,由他来陪同我们看马。钉蹄师和兽医在日本马业是非常重要的职业,他们代表着最专业的意见,他们发布的报告非常具有权威性。看马之前我们拿到一册名录,以及马匹编号的表格,标有马的身高、年龄、起拍价格。北海道一年有四次纯血马拍卖会,有三次都是一岁马(日本人的细致耐心与忍耐也体现在了驯马上,马匹从生下来就开始进行调教),这次参加拍卖的马都是已经调教过的两岁马,所以价格相对更高些。但是事先标好的拍卖价格高低并不能说明问题,仅是起拍的价格,而且有的牧场主把好马标得起拍价格很低,只是为了吸引买家的注意,这只是一种销售策略,还是要以最终的成交价格为准。 名册上列有详细的每匹马的生日以及其父母亲的情况。这真是一个真正“拼爹”“拼妈”的产业,每一匹种马都非常优秀,都在各种比赛中得过大奖。父母的情况直接影响马匹的价格,这些还没有参加过比赛、没有成绩的两岁马,其优秀的基因一开始就注定它们不会差。 真正的“按图索骥”开始了。拿着名册,我们按照标出的位置一匹匹寻找需要看的马。挑选的标准之一是价格。按照预算,我们只能选择 300 万以下的马,二是竹下先生的推荐,他比较有经验,为我们推荐了值得看的好马。 每到一个牧场的马廊,马工会牵出我们需要看的马匹,牵马进行基本的行走,此时可以观察马的步态,体型等。竹下先生看得很仔细,甚至对存有疑虑的部位进行抚摸予以确认。每看完一匹他都会给出具体意见,有的马有些外八字,有的马是O型腿,这都会对比赛成绩有所影响。在我们看来,每一匹都是优良的骏马,毛色发亮,青筋突出,而这些马在这位专家眼里或多或少都有些缺陷。评判马的标准和中国传统的“相马经”完全不同,唯一的标准就是是否能够在赛马中取得优良的成绩,为主人带来收入,身价升值。 除了现场近距离看马以外,也可以通过查看马匹的检测报告了解每匹马的情况。马的骨骼哪里受过伤,呼吸系统有何问题,报告上都会如实呈现,以便于马主掌握每匹马的真实情况。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第二天,所有要进行拍卖的马匹,都要在札幌赛马场里进行一次试跑,成绩会成为拍卖时候的重要数据。 我们早早便来到了赛马场的主席台上方的贵宾包厢内,也就是传说中比赛时应该戴着夸张的礼帽、优雅地坐着观看赛马的地方。但是这次,不同的包厢里坐着来自不同国家的买手。我们和来自韩国、新加坡的买手一屋。屋里有大屏幕可以近距离观看,也可以在外面的露台上观看下面场地里的情况。 马匹陆续进入赛马场中部的调教圈等待,准备好以后,每两匹一组,围绕 1600 米的赛马场跑半圈。前半部分是快步,有一个平均速度,后半部分是竞速,会产生一个最快速度,每跑完一组,大屏幕就会显示这两个成绩的数据。 按照出场顺序的表格,我们重点观看了昨天看好的几匹价格适中的马匹。竹下先生看好的一匹马,虽然比同跑的另一匹落后了几步,但因为骑手的体重要重了十公斤,除去这个原因成绩还是不错的。从今天的成绩来看,昨天看的好马,以后的成绩应该也不会差。 一锤定音 第三天正式开始拍卖。早上拍卖开始前,马工就牵着马匹在室外的圆形场地牵马行走,买主可以在旁进行观看。排到将近拍卖时间,进入更小一点的圈内进行预备,这里可以存放三匹马。 各个角落站着观察员,有人竞价他们会及时大吼一声。在高台上的拍卖师开始递增拍卖价格,最终落槌定音。让马安静地立于拍卖台前也是个技术活儿,有的马十分紧张兴奋,不停在原地踱步绕圈,不时难以抑制地起扬一下,有的马当拍卖员在台下喊的时候会长嘶一声,有的甚至不管不顾地拉了马粪。 第一轮没有人开价的马,第二轮又被牵进来降低起拍价二次拍卖。一匹第一次开价280万日元的马,二次起拍价200万,最终被216万拍走。 67岁的耐力赛选手 在札幌参加完马匹拍卖会后,我决定骑着摩托车去拜访两个私人牧场,进行野外骑乘。第一站是井上女士的牧场,她家养了近四十匹阿拉伯纯血马,这个数量在北海道,甚至全日本的私人牧场里也算是最多的。 从札幌出发,途中是无限田园风光。沿公路骑行一百公里,可以到井上的牧场,在路口有着手写的牌子,从此拐进一条碎石路。对四轮车来说很轻松的路面,对摩托车来说是个灾难,比车胎细得多的轮子很容易被埋进松散的碎石堆中去。 一路歪歪扭扭骑到了导航指定的地点,这里是个无人的路口,这时天又下起了小雨,心情更为不知所措。岔路上的半坡上有一白色的面包车也在找路,见到我像见到了救星似的扑了上来,一顿日语后发现我比他们还茫然,原来他们也是来寻找井上的牧场的。摩托停在半坡上容易溜车或熄火,我准备再往上开到一块空地上再调头。刚开上去,一个很不显眼的矮小瘦弱的女性窜了出来,热情地跟我打招呼,原来眼前这排房子就是井上的马廊。 白色面包车的里人也跟了过来,他们来自新加坡,是专门来看马的。用国语交流非常亲切,他们得知我是专门来骑马的,惊愕地问我:“中国没有马么?”我说有,很多啊,但是我喜欢去不同地方体验不同的马文化。 本来以为马场能够有个接待室或者前台,还能喝个咖啡什么的,没想直接我们就到了马廊里面准备上马了。我在一个堆满了马料和杂物的仓库里换了骑马的护腿和靴子,就跟井上女士一人一马骑了出去。 我骑的是匹白色的阿拉伯马,两年以前在全日本的耐力赛中得了冠军。由于阿拉伯马非常敏感,速度较快,在国内很难有机会尝试,而此时这匹好马,跑起来轻快且感觉非常稳定,便于控制。 井上女士近七十岁,可身姿非常敏捷,身材只有一米五的她,从仅肩高就一米六七的马上爬上爬下却非常轻松。她在我前面随意控制着马儿,她与马之间似乎相互懂得,一路很轻柔地和它说着话。有时敏感的马儿由于远处工厂传来的施工的声音竖起了耳朵,甚至停下了步伐不肯走,井上则很耐心地进行安慰,鼓励它前行,语气里充满宠爱。 我们时而快步,时而跑步,在几段道路良好的情况下,能够充分体验到阿拉伯马的速度感。 我们在井上的私人牧场里奔驰了近二十公里,那些都是没有机动车的林荫道。她的牧场范围很大,骑一天都可以,是日本难得的能够设计 120 公里耐力赛的场地。 回到马廊,井上的丈夫已经在我们出去骑马的空档,开着卡车运回来了一车草料。井上先生已经七十多岁,仍然开着箱式的大货车,将一人多高的一个个草卷,从车上滚到马房里。在这阴雨寒冷的天气里,全家三口一起都在卸车,照顾好这些马匹真是实属艰辛不易。 片山先生的西部马场 前往片山牧场的途中风景,完全是想象中北海道牧场的样子。白色的围栏围起宽阔的绿色牧场,感觉高仓健带着真尤美就要骑着马出现了。有的土地刚刚被犁过,悠长的曲线蔓延到天边,黝黑的颜色显示出它的肥沃。 和井上的英式装备不同,见到片山先生的时候他是一身西部装扮,一顶略旧的牛仔帽,加格子衬衫和牛仔裤、西部靴。片山先生的妻子帮我烤了一片面包,沏了热咖啡,喂饱了骑了一百多公里都没有找到餐馆的我。他们的房子是森林中的一栋小木屋,完全是西部风格,门口的露台上堆满了西部鞍之类的装备。屋内陈列着满墙各种赛事的奖杯奖状,使用的是美式的复古家具,甚至还有一台纺线的纺车。 两匹装备好西部鞍的阿拉伯马已经被拴在树林边的空地上等候了,由于我只带了一套英式骑马装备,也只能骑着很不搭调的西部鞍和片山先生一起出发了。 片山牧场附近是更适合野骑的场所,从附近的然别湖流下来的然别河流经这里,我们可以骑马涉水而过,眼前的风景配上片山先生的西部扮相,几乎有点像加拿大蒙大拿的电影场景了。 最舒适的还是沿河边的林荫道骑行,松软潮湿的林间土地被修整维护得很干净,路面的宽度和硬度都非常适合马匹行路,有多段没有障碍的直道,可以放心奔跑。路两边是线条优美的一簇簇蕨类和绿油油的大叶植物,空气湿润清新。 片山先生的坐骑跑在我前面,阿拉伯马非常典型的特点是其兴奋的时候尾巴会上翘,形成一个非常优美的弧度。而我的马也没有落下,紧跟其后,操控性很好,用很轻的动作指示,它就能心领神会。 回到马场,片山夫人已经备好了饮料和茶点,让人倍感温馨。她还带我看后面马圈的一匹怀孕的母马,眼里充满着期待。 井上和片山的马场虽是英式与西部两种不同的风格,但是真正共同打动我的,却是这两对普通的夫妇。丈夫协助妻子,或者妻子协助丈夫,在寒冷的北海道,过着艰辛但充满爱心与默契的牧场生活。 在他们身上体现着真正的“无龄感”,不管是60+还是70+,年龄没有成为骑马或者劳动的任何障碍。夫妇两人操劳着共同的牧场,心里有对马的热爱,眼里有对彼此的敬意。这些普通人的故事,是北海道故事的一部分。 图、文/何亦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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